日子不多

日子不多

我幾乎從沒見過麒麟姊姊，更遑論說過話
即使有也是很小的時候


或許她更像是一部小說，
對於她的認識，從來就是自別人那邊轉述聽來


我看過她的照片，在大舅媽家
我看過她孩子的照片，和她美國猶太裔老公生的
兩個男孩，現在才小學罷
我記得她的老公是個飛官，開小飛機


她大學念文學，文筆很好，想寫小說
後來的工作呢? 沒聽說過


從小就不得舅媽疼，尤其是跟她的妹妹相比，
親戚沒人懂為什麼
剛結婚和生小孩的日子似乎不錯
重新得到重視


但你知道嗎？ 她老公其實很小氣龜毛
妹妹生了更可愛的寶寶之後，舅媽也移開目光了


今年三十九歲，癌症末期醫生說日子不多
她告訴媽媽的妹妹，我的小阿姨
她想要用佛教的禮儀辦喪禮，火葬之後的骨灰
不想像許多外國人一樣灑在海裡，她想要放在骨灰塔
好讓孩子以後能夠來祭拜她看她


我不知道她最後到底有沒有寫小說，
但或許這件事不夠重要到有人會在茶餘飯後提起


當小說中的人物死去，他們將會在故事中死去
他們能夠有個收尾，完美不完美
他們的死亡是經過鋪排，具有戲劇性和意義的
他們在虛構的故事中死去，他們也能在虛構的世界中重生
數萬人曾閱讀，正在閱讀，即將閱讀他們的死亡


在現實生活中，死亡卻顯得如此單薄
是覆蓋在冷卻生命臉孔上的一掛白布，
在我尚未認識她之前，就已經使她的面容難以辨認了